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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利亞政局突變之我見

（2024年12月11日）

據多家媒體報道，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已于12月8日在無任何抵抗的情況下進入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攜家人已飛往俄羅斯避難。發生在敘利亞這一“變天”事件，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是快速突變。反政府武裝沿M5公路自北向南一路勢如破竹，先后攻下阿勒頗、哈馬、霍姆斯重點城市，最后是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反政府武裝僅用了10天的時間就讓敘利亞“變天”，統治了敘利亞長達54年的阿薩德家族政權宣告終結。確實開創了當今世界一個國家內戰史上“出其不意”、“兵貴神速”的先例，令人咂舌。

二是始料不及。無論是國際社會還是地區攸關國家都未能料及到敘利亞政局會發生如此突變。包括美國、俄羅斯這樣的世界大國，也包括土耳其、伊朗、以色列、沙特等這樣的地區強國，他們面對敘利亞突而其來的變局，似乎有些茫然，只能是謹慎發聲、小心應對，仿佛都處在“觀察分析”、“再商對策”的冷靜期。

三是亂而有序。在敘利亞雖然存在著多支武裝派別，其成長背景、幕后靠山、利益訴求等各不相同，但在互不相殘、共同推翻敘利亞現政權上配合默契。沒有出現像伊拉克、利比亞等國政權被外部武力推翻后出現內亂不堪的慘象。阿薩德出走俄羅斯，其政權隨即就進入和平過渡。形成敘利亞政局目前的一種奇特現象。當然，這種看似平靜有序的現象究竟能維持多久，還有待觀察。

敘利亞局勢突變看似突然、偶然，但也有其必然。也就是說，任何事物的產生和發展都有因果關系，都有其必然性，敘利亞局勢的突變也不例外。我們可以從以下方面進行分析：

首先，敘利亞國不強民不富，政權根基脆弱。巴沙爾家族在敘利亞集權統治了54年，并沒有用好“集權”應有的條件和優勢，發展經濟，增強國力，解決國內民意、民需、民生、民怨問題，人民對政府的不滿和怨恨日積月累，已經到了難以化解的地步。在軍隊，軍人待遇低下，武器裝備落后，總統對軍隊的控制力弱化。在面對外部攻擊、內部戰亂時，民眾難以與政府齊心協力，軍隊也無心戀戰。在敘利亞這場變局中，政府軍并沒有進行一次像樣的抵抗，有的是就地倒戈，有的是棄甲而逃。可以想象的是：如果國家處在危難之時，民眾、軍隊與政府一起同仇敵愾、奮力迎敵，敘利亞政權決不可能垮臺如此之快。

其次，美國、土耳其出于自身戰略利益考慮，在敘境內培植和支持反政府武裝，使敘利亞長期面臨動蕩和動亂局面。在敘利亞境內主要有美囯支持的以庫爾德武裝主導的“敘利亞民主軍”，長期控制敘北部、東北部大片土地。土耳其支持的有兩個武裝組織，一個“沙姆解放組織”，該組織長期蟄伏在敘利亞北部阿勒頗和伊德利卜地區，是這次打擊阿薩德政權的核心力量，還有一個是“敘利亞國民軍”，主要控制著敘北部和西北部部分土地。他們都分別是美國和土耳其的代理人。由此可見，在敘利亞國土上有如此多的反政府武裝，割據一方，矛盾交織，且有美國、土耳其的背后支持，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的終結是早晚之事。

第三，俄烏戰爭、巴以沖突以及由此引發的中東亂局給了敘利亞境內各路反政府武裝以可乘之機。首先是俄烏戰爭打了3年多，大量消耗了俄羅斯的經濟和軍事實力。巴以沖突讓伊朗無法置身事外，其盟友黎巴嫩、也門反以武裝紛紛“揭竿而起”、全面介入。歐洲和中東戰事難分難解，吸引了世界的注意力。這種現實和現狀讓敘境內本來就有“恐怖組織”前科的反政府武裝得以乘機而入，而此時的俄羅斯想馳援巴薩德政府已是力不從心，與2011年敘利亞內戰爆發后，2015年俄羅斯派兵強力干預，迅速挽回局面，情況完全不同。伊朗作為敘利亞的鄰國和盟友，因卷入與以色列交惡的漩渦之中，實力不足，顧慮太多，也無力對阿薩德政權提供實質性幫助。這也是造成阿薩德政權迅速垮臺的一個重要原因。

阿薩德走了，敘利亞阿薩德時代已經結束了，這是一個活生生的殘酷現實。接下來就是敘利亞局勢會如何演變？我的看法主要有三點：

  首先，目前看似相對平靜的敘利亞未來各派之間惡斗不止的混亂局面很快就會到來。現在各派勢力爭奪的核心是敘利亞新政府的主導權，包括總統、總理、議長。發生沖突和對抗的勢力主要是：一邊為美國支持的以庫爾德武裝為主導的“敘利亞民主軍”，另一邊為土耳其支持的“沙姆解放組織”和“敘利亞國民軍”。這兩邊的武裝組織各有其主、各伺其主，而美國和土耳其都互將對方支持的武裝組織視為“恐怖組織”，欲除之而后快。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是有名的“中東強人”，經常與美國叫板，總想實現“恢復奧斯曼帝國”之夢想，他怎么可能容忍身邊的敘利亞未來的主導權、控制權落入美國之手呢？而美國作為世界霸主，它也不可能輕易放棄敘利亞這個中東地區的“中心”，更何況美國在敘利亞還有駐軍，盡管駐軍是非法的。在如此情勢之下，敘利亞日后的內亂、混亂是不可避免的。

其次，以色列會“趁火打劫”，加速非法占領敘利亞戈蘭高地以東更多土地，擴大自己的版圖。以色列是一個情報搜集能力很強的國家，11月26日，以色列宣布同意與黎巴嫩真主黨的停火協議，并得到了美國的支持。而11月9日，當敘利亞反政府軍快速南下之時，以色列軍隊就已越過敘以軍事緩沖區，進入大馬士革農村省，占領該省鄰近黎巴嫩邊境的數個城鎮，而且還在不斷向前推進。一邊與黎巴嫩真主黨停火，一邊又直祼裸地入侵敘利亞，這肯定是有預謀的軍事行動。我曾說過這樣的觀點：以色列有吞并中東的野心，也有這個能力，只是個條件和時間問題。以色列這次的反應和行動就能說明問題。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敘利亞現在就如同一具僵尸，各方勢力都企圖在肢解這具僵尸中想得到自己想要的那部分利益。所以，包括聯合國在內的國際社會都在呼吁：必須恢復敘利亞的主權、統一、獨立和領土完整。這里的指向不言而喻。

第三，俄羅斯、伊朗在敘利亞的影響力隨著阿薩德時代的結束會很快走向衰落。前蘇聯時期，蘇聯在海外就有30個軍事基地，俄羅斯在敘利亞仍有多個軍事基地，最主要的是塔爾圖斯海軍基地和赫梅米姆空軍基地，都是前蘇聯留下的遺產。俄羅斯依靠這些軍事遺產，在保持與敘利亞的友好關系、打擊反俄反敘勢力、維護其在中東的地緣政治優勢等方面發揮過重要作用，幾度通過軍事干預把敘利亞政權從危急關頭挽救了過來，顯示了俄羅斯大國的能力和擔當。現在的俄羅斯今非昔比，原因眾所周知。以后俄羅斯在敘利亞的海、空軍事基地也有可能逐步收縮或撤出。再說伊朗，伊朗是敘利亞的重要鄰國和盟友，阿薩德政權的垮臺對伊朗而言有唇亡齒寒的隱痛，伊朗這次沒有給敘利亞提供實質性的軍事幫助，再次暴露出伊朗所謂中東強國的內荏性質。令人擔憂的是：伊朗會不會在內外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成為下一個敘利亞？總之，俄羅斯和伊朗在敘利亞乃至整個中東地區的影響力由此走向衰落是肯定的。

在分析了阿薩德政權意外快速終結的特點、原因和今后可能的演變之后，下面再來說說這一國際重大事件給我們留下的幾點啟示：

首先，無論大國小國，在處理內政外交的關系上，內政應該是首要的。只要是自己國內的事情做好了，人民幸福、社會安寧、政局穩定、民富國強，在國際大家庭中就有地位、有底氣，富國、強國才有話語權、朋友圈。“弱國無外交”、“國無內憂，何懼外患”說的都是這個道理。新加坡是一個彈丸小國，地處太平洋與印度洋的戰略要沖，國家自獨立59年來，一直保持著長期穩定和國際影響力，就得益于成功的內政外交。敘利亞的失敗和新加坡的成功如同正反兩面鏡子，經驗教訓值得借鑒。

其次，大國競爭不能失去中東，對中東正在引發的新變局應主動、有效應對。中東地區是一個“一灣兩洋三洲五海”之地，戰略地位極為重要，中東石油儲量占世界的61.5%。美國前總統尼克松就曾說過：“誰控制了石油，誰就控制了世界”。換句話說，誰控制了中東誰就控制了石油，也就控制子世界。在世界歷史上，中東就是資本主義列強的逐鹿場，至今仍是大國競爭之地。敘利亞阿薩德政權倒臺后，在中東會不會引發有利于西方的“多米諾骨牌效應”？這是必須密切關注、認真研究、積極應對的重大問題。

最后，敘利亞變局牽動中東，韓國動蕩又牽動半島，我們能否兩張牌一起打？在中東，美國與土耳其因敘利亞未來控制權明爭暗斗可能會更加激烈，以色列入侵敘利亞會引發中東阿拉伯國家強烈抵抗，中東亂局會向更加復雜的方向演變。韓國總統戒嚴令引發了一系列韓國政壇和社會動蕩，可以預見的是：韓國政壇將“改換門庭”、“新桃換舊符”了，親美總統尹錫悅及其幕僚將退出政治舞臺。在當前大國搏弈中，說到底就是在與美國的搏弈中，我們如何看透、用好這兩張牌、下好“中國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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